入夏,日头长了,时间似乎也慢了下来。
宋宋躺在凉席上,瞥见门外掠过的云,想到大门口溪里的鱼,便一骨碌爬了起来。正值七月末,阿公阿婆收早稻去了,只有黄狗在家。
宋宋蹬上鞋,往外走,经过饭台的时候,想起橱柜里还有半个西瓜,是阿婆中途回来切的,怕她馋。
宋宋捧了块瓜,坐在门槛上看,被云遮住又露出的太阳弄得地上时明时暗。
瓜三口两口就见了白。宋宋胡乱一抹嘴,想到阿婆说她小时候给哥哥剥鸡蛋,一副老哆哆的模样,把周围人都弄笑了。
宋宋的父母在城里打工,宋宋平时跟着他们在城里上学;如今放了假,父母不放心宋宋一个人在家,便把她送到阿公阿婆家,到暑假尾巴再来接她回城里去。
宋宋对阿公阿婆家的一切都很熟悉。
门口的那条小溪,阿公阿婆曾为她在那里捉过鱼。
老屋后的银杏,她曾问过为什么这么多年不结果。
阿婆的菜园,是她扑蝴蝶的乐园。
村口小卖部后面的堤坝,是阿婆挑水的地方。
还有小卖部玻璃柜台上1块钱5个的泡泡糖,里面的贴纸曾让她深深着迷。
……
七月很快过去,八月来了,门前的水泥地上铺满了金黄的谷粒。
早上的铺谷和傍晚的收谷是一天之中的两件大事。
早晨太阳还未升起,宋宋便帮着阿公阿婆把谷子从仓里拿出来,倾倒在水泥地上,用扫帚扒开,铺均匀。
早晨是十分安静的,所以扫帚划过水泥地的声音十分清晰,宋宋很喜欢听。
另一件宋宋喜欢的事情,便是在收谷时光着脚,踩在带着阳光余热的水泥地上,与稻谷感受同一温度。
稻谷晒干收仓后,又是扯花生的季节了,阿公阿婆又开始忙碌起来。
饭台上有时会是半个西瓜,有时会是凉粉,还有时是绿豆。若是当日活干得快,阿公还会带宋宋去小卖部买冰棍吃。但若是没有,宋宋也不馋。
花生从土里扯起来还要洗干净泥,把花生们从根上摘下来,挑出个大饱满的榨油,剩下的炒熟留着当年货:这便是收花生的整个过程。
簸箕、塑料桶、电风扇和满筐的花生,承包了宋宋暑期的回忆。有时候她掰花生掰乏了,抬头看天,只见得满天流云,分不清上午还是下午。
其实每天早上,是宋宋最欢喜的时候。一来可以吃到阿婆煮的面,上面一个荷包蛋,再上一点儿剁辣椒,一家老小三人并排蹲在台阶上端着碗嗍面;二来可以和阿公比谁起得早,若是她醒来看到院门没开,就说明阿公今天起得晚了。
唯一让宋宋不适应的是,吃完晚饭后,阿婆收拾好一切后便带她去睡觉。但为了明天能够比阿公起得更早,宋宋觉得放弃动画片也值得。
待到今年里最后一颗花生发挥了它的所有价值——变成油或炒成干货后,阿公阿婆就又要为门口的水田浇上水,开始插晚稻。宋宋最喜欢注水时光着脚进田里玩,看水漫过脚跟,看泥里吐出的小泡泡。
当菜地里的茄子沉甸甸地挂在枝头的时候,宋宋的夏天就要结束了。
她用手触碰着茄子柄上的刺,看父母的车从远方驶来,开进小院里。而阿公阿婆早已收拾好东西等候在门槛前。
“宋宋这个暑假在这里乖吗?”
“可乖啦,可乖啦!”阿公笑着露出一口白牙,眼角却堆起了褶子。
宋宋坐上车后座,摇下车窗向阿公阿婆挥别。
“中秋节记得回来吃月饼啊!”车驶出小院,阿公在后喊道。
宋宋靠在车窗上。风掠过耳旁,唱着催眠曲。
宋宋睡着了。
待到这一觉醒来,车也到了县城,而宋宋的夏天,也结束了。
宋宋的夏天_江西省大余中学高一(1)班_彭欣悦